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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1.
「嘖,你還活得好好的嘛,當時我和雷德一度以為你活不成了呢。」
「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喔,雖然被財團監視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就是…」

敗給久坐引起的陣陣暈眩,身體虛弱的他躺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。
其實傷口癒合得差不多了,醫護人員說再觀察個幾天就可以拆線。

撇開探病的閒雜人等不談,待在這渡假還不賴。

「總比待禁閉室來得好吧。」身旁的中年男子面向他冷冷地回道。
「你可以當作財團重視你的能力更勝於法爾肯,卡繆.雷迪克蘭。」
「…所謂的大人真是狡猾,我對你的印象再次改觀了,墨鏡老頭。」
「我想你比我更狡猾才是,單純就『面具』的數量而言是這樣吧。」

他講話總是這麼一針見血,彷彿一眼看透了自己心靈深處的脆弱。
懶得再浪費口水和他爭辯,卡繆.雷迪克蘭將話題轉移到對戰上。

「再怎麼狡猾也無所謂了…沒能取得某個爛遊戲的勝利資格的我。」
「我們尚未收到任何指示,高層搞不好希望你和法爾肯分出勝負。」
「要我和那個滾回禁閉室的臭傢伙再對戰一次?我可不打算奉陪。」
「這只是我和雷德的猜測,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十年難得一見的…」
「依我看『作為商品販售具有極高的利潤』才是你們的真心話吧。」
「嚴格來說不盡然是這樣,畢竟個性太差的商品賣相也不怎麼好。」
「去你的,你這種消遣主角的發言等於是和廣大的讀者群為敵喔。」
「你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。」門外傳來敲門聲,男子壓低了聲音。
「…還要繼續這個話題嗎?做好告訴愛麗絲一切的心理準備了吧。」
「我會找時間親口跟她說,你這個愛搶戲的傢伙待會可別多嘴啊。」

※※

他曾經一無所有,除了自己所持有的名字之外…他這麼告訴自己。

※※

「我幫你們帶午餐過來囉,Professor您辛苦了,卡繆沒惹麻煩吧?」
「時間差不多了。」男子起身婉拒愛麗絲.阿奎亞遞過來的餐點。
「妨礙主角養傷的罪過本人可是擔當不起,好好照顧那渾小子啊。」
「要走就快點走,無聊當有趣的中年大叔,你已經沒有戲份了啦!」

男子維持一貫的爽朗笑聲,向兩人道別後從容不迫地離開了病房。
病床底下有一塊餐桌隔板,愛麗絲.阿奎亞將隔板固定在護欄上。

「噗,Professor真是有趣。你們剛才好像聊得很開心呢。」
「明明只是一個乏味又愛耍帥的中年大叔,硬是要來打擾我補眠。」
「睡了那麼久應該很餓吧。快點趁熱吃啊,豬排涼掉就不好吃了。」
「別把我當成小孩子看嘛。」卡繆.雷迪克蘭嘆了口氣。
「該不會希望我餵你吃吧?」她拿起筷子疑惑地看著他。
「呃…我自己來就可以了,雖然妳的提議會讓我更有渡假的感覺。」
「你現在是真的在渡假啊,還有個臨時看護照料你的生活起居呢。」
「喂,我可沒這麼認為喔,況且一人一次也剛好扯平啦。」

抗拒不了食物的強大誘惑,日式豬排飯沒兩三下便被他吃得精光。
吃完午餐就來睡個午覺吧,當然還是有所謂「睡前叮嚀」這回事。

「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…答應我,你不會故意隱瞞不讓我知道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」他睜開眼睛望著她,想藉由沉默穩定自己的情緒。
「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,請你暫時將臉上的面具卸下,可以嗎?」
「即使最接近真實的卡繆.雷迪克蘭是個差勁又自以為是的傢伙?」
「嗯,我相信你這個臭男生已經不會比現在更差勁又自以為是了。」
「…這句話應該是誇獎吧,謝謝妳,妳讓我知道自己擁有了什麼。」

卡繆.雷迪克蘭確信他找到了答案,暫時將某個爛計畫拋至腦後。
然而沒想到遲來的幸福短暫得可憐,再見到她已經是六年後的事。

※※

他已經一無所有,除了自己所持有的名字之外…他這麼告訴自己。

※※

心裡多了幾道傷,殷紅的血液伴隨著遭恐懼脅迫的記憶緩緩流出。
察覺到他的出現,那張一如往昔般端正清秀的容貌不禁開始扭曲。

「…你想幹什麼,別過來!離我和卡繆遠一點!」

披頭散髮的女子左手護著自己心愛的絨毛布偶,舉起持刀的右手。
泛著銀白色光芒的利刃染紅想縮短距離的雙臂,這是擅自進入的懲罰。
血沿著下垂的手臂落向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地板,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。
眼前發生的一切並非存在於真假難分的夢境裡,而是殘酷的現實。

「妳在開玩笑吧,愛麗絲…我就站在妳面前啊,妳不認得我了嗎?」
「少胡說八道了!我才不會上你這個壞人的當,走開!你快走開!」

卡繆.雷迪克蘭,目前這個名字所依附的對象,僅是一個破舊的布偶。
十一月二十三號,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真正的一無所有。

192.
宅邸的管家瑪麗.蒂安將酒精棉片的包裝拆開,替他的傷口消毒。
接著用棉花棒吸附傷口癒合期間滲出的組織液,現在可以準備換藥了。

「再等我一下子。」乳白色的藥膏均勻地塗抹在暗紅色的傷疤上。
「可能會有點痛,你忍耐一下喔…小姐,他的傷口復原狀況不錯。」
「嘻,這樣就好。」回話的女子背對兩人梳理著一頭棕色的長髮。
「只是這段時間可能還是無法進行過於激烈的…講白一點,就是…」
「不用妳多嘴啦,臭瑪麗。」她透過眼前的鏡子凝視著他的模樣。
「傷口到底包紮好了沒啊,人家有話要跟他說,妳最好快一點喔。」
「是,已經好了,之後還有什麼需要請小姐儘管開口吩咐。那麼…」

瑪麗.蒂安動手將桌上的醫療用品收進醫藥箱,偷偷瞥了他一眼。
卡繆.雷迪克蘭…不知道多久沒開口說話了呢,一直是這副表情。

「晚餐一準備好就會立刻送上來,我先告退了。」

管家在得到允許之後提著醫藥箱快步走出房間,並輕聲將門關上。
女子走到他身邊,避開側腹的傷口輕輕抱住他,依靠著他的背脊。

「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呀,不是已經如願見到愛麗絲小姑娘了嗎?」
「…是妳害她變成這樣的。」他緊握雙拳,感覺自己使不大上力。
「咦,你怎麼會這麼想呢?」她露出微笑,一臉滿足地對他說道。
「人家只是給了她可能性,這是另一種獲得『幸福』的可能性喔。」
「為什麼妳要這樣折磨我,妳大可殺了我…殺了這個一無所有的…」
「呵,人家才捨不得做這種事情呢。卡繆.雷迪克蘭,你知道嗎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」捧著他消瘦的臉頰,別有用心的吻攻佔他的嘴唇。
「你是人家最喜歡的玩具,之後還要陪人家很久很久,要聽話唷。」
「為什麼妳還可以若無其事地說出這些話,愛麗絲已經失常了啊!」
「但是愛麗絲小姑娘得到屬於她的幸福啦,難道你想要奪走它嗎?」
「妳以為這麼說就會讓我覺得好過一點嗎,要不是因為妳的出現…」
「人家會幫你的,你很快就會把關於愛麗絲小姑娘的一切忘掉囉。」
「該做的是刪除我腦中關於妳的所有記憶,妳這喪心病狂的女人!」
「你真愛說笑呢。」果然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死樣子,他崩潰了。
「人家一直都感覺得到唷,你只是在壓抑…你是眷戀著人家的呢。」
「…沒有這回事。我恨妳,我對妳的憎恨超出我所能負荷的極限!」
「嘻,喜歡與憎恨可是一體兩面的。」她的微笑散發著些許寒意。
「你越是恨人家,人家從你身上感受到的『愛意』就越來越強烈…」
「妳…簡直瘋了,妳根本是個瘋子!」他將身旁的女子一把推開。
「你怎麼這麼說,人家只不過是忠於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而已嘛。」
「……………」雖然早猜到她會這樣回答,自己卻依舊氣憤難平。
「只要是人家喜歡的東西,就一定要得到,絕不能出現任何例外。」
「終於肯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了是吧,所以就算我當初贏過法爾肯…」
「呵,你猜對囉,勝負也許會改變,但你屬於人家這點是不變的。」
「我恨妳一輩子,多蕾塔.馬爾可!」他使盡全身力氣朝她大吼。
「嗯,人家也是,會永遠喜歡你的。這是你和人家獲得的幸福唷。」

這相當於得到對方發自內心的承諾,她臉上的喜悅自然不言而喻。
任由她豐潤的雙唇貪婪地嘲弄自己,心中也不再興起反抗的念頭。

卡繆.雷迪克蘭確信他再也找不回遺失的答案。

大腦不斷重播當時的畫面,思緒依舊卡在昔日記憶的夾縫中動彈不得。
僅存的知覺漸漸開始麻痺,冰冷得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殘留的餘溫。

193.
迷迷糊糊從床上爬了起來,手機螢幕照常顯示著昨晚的未接來電。
由於是在接通後立刻掛斷,睡夢中的布萊克.安杰爾是不可能聽見的。

未接來電次數顯示有九通…她是每隔一小時就打一次電話過來喔?

看著這組號碼按下通話鍵,撥號、結束通話,做了一模一樣的事。
為了避免前天晚上發生的「不是叫你別接嗎,再見!」事件重演。
不可否認這個方法在想要關心對方卻不打算和對方講話時很好用。
應該又會是在半夜回電吧,這兩個星期她的氣色明顯變得有點差…

另一方面,目前他還是沒有使用Lightsworn作為牌組的核心系統。

※※

出門透透氣會讓心情好些?自己對這個說法抱持半信半疑的態度。
頂多只是暫時轉移焦點吧,止痛藥發揮作用和痊癒完全是兩回事。

下午,布萊克.安杰爾獨自騎車到市中心附近閒晃。

他再次經過熟悉的電視牆,關於自己的對戰報導篇幅明顯變少了。
七連敗彷彿來得理所當然,昨晚纏鬥到第三局的結果仍是八連敗。

身為戰術創造部門一分子的驕傲始終敵不過現實啊。

與其使用別人設計的卡片,倒不如著手創造自己獨一無二的戰術。
但光是這樣仍不足以取勝,因此才會陷入聽從建議和堅持原則的兩難。
改變不了現狀就毫無意義,畢竟連媒體也懶得消遣自己的八連敗了呢。
結果不知不覺又來到這裡,他停好車走進販售對戰用卡片的店家。

陳列眾多卡片的玻璃櫃台前擠滿許多剛放學的學生。

站在人群後方四處張望著,和買完卡片準備離開的少女四目相對。
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她,直到瞥見她書包裡的樂譜才恍然大悟。

「我的零用錢不夠買卡片,得向你酌收樂譜影印費…開玩笑的啦。」
「妳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啊,真是巧呢。」他看著少女尷尬地笑了。
「這算巧合嗎,無論一個冒失鬼出現在哪裡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。」
「嗯,上次的事情我真的很不好意思,希望沒造成妳太大的困擾。」
「比起那件事,你現在這種唯唯諾諾的道歉口氣聽起來真不順耳。」
「呃…對不起。」儘管她是個小女孩,氣勢卻完全凌駕在他之上。
「別再道歉了。」少女抓著他的衣袖將他拉到一旁。
「之前我有在體育館看過你的對戰喔,你是Duelist對吧?」
「唉,其實我只是個即將面臨十連敗,成天被媒體消遣的傢伙啊。」
「那不重要啦,至少你懂卡片對戰吧,解釋一下這張卡片的效果。」

看著少女手中紅色的卡片,是陷阱卡,右上角還有一個特殊符號。
這類型的卡片發動之後會停留在場上,只要離場就立刻喪失效果。

「旅人的試煉,這是一張永續陷阱卡。」他解釋效果欄上的文字。
「卡片是在對手發動攻擊宣言時發動,發動之後對手選擇自己的…」
「好,下一張。」少女打斷他的解說,遞給他另一張永續陷阱卡。
「王宮的彈壓,雙方都可以藉由支付800點的生命點數發動效果…」
「停,你剛才說了『卡片的發動』和『發動效果』對吧,差在哪?」
「呃…前者指的可以是單純將覆蓋的陷阱卡翻開。」他繼續說道。
「後者則專指效果的發動,這時卡片應該早就進入使用中的狀態。」
「…可是不使用卡片的話翻開它幹嘛,這麼做一點意義也沒有啊。」
「這可未必喔,妳知道『撲滅的使徒』這張通常魔法卡的效果嗎?」
「好像有印象…是不是專門用來破壞覆蓋在場上的魔法或陷阱卡?」
「對,藉由翻開沒有發動時機限制的永續陷阱避免被破壞是常識。」
「哇,看不出來你這個冒失鬼居然懂得這麼多呢,雖然我沒聽懂。」
「唉,好歹我也是個Duelist嘛。」他將手中的卡片交還給少女。
「老師在對戰台上奮戰的模樣真帥氣。唉,可惜不會有下一次了。」
「妳的老師是?」他注意到少女經常將「老師」兩個字掛在嘴邊。
「嘿,你聽了可別嚇到啊,就是大名鼎鼎的鋼琴家洛可.哥雷姆。」

洛可.哥雷姆…當時隸屬於決鬥實戰部門,是個實力堅強的傢伙。
自己並不知道他選擇離開這個圈子的原因,想起來還真覺得可惜。

「原來是他啊,兩個星期前他和沙瓦奇的那場對戰贏得非常漂亮。」
「唉,但老師不希望我接觸卡片對戰。」少女噘起雙唇對他說道。
「呃…為什麼?一個決鬥實戰部門出身的傢伙講這種話真是奇怪。」
「老師說卡片對戰是個無止盡的深淵,一旦跌下去就很難爬出來。」
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度。」他似乎聽出了絃外之音。
「你很厲害嗎,老師說過能當上Duelist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輩。」
「別挖苦我了,妳應該很常看到我的連敗戰績被新聞大肆報導吧。」
「喔,原來你就是和艾勒曼.索續爾『齊名』的布萊克.安杰爾。」
「只不過我不是被稱為英雄的那一個,而是被觀眾唾棄的另一個。」
「其實我反而覺得被媒體用『英雄』這兩個字拚命消費挺可憐的。」
「這…真不像是妳這種年紀的小女孩會說的話呢。」
「哼,你也不是第一個對我說過這種話的笨蛋啦。」
「我是笨蛋啊,還是個不稱職的笨蛋,一事無成的笨蛋…」
「的確只有笨蛋才會藉著自怨自艾逃避自己當下不想面對的事情。」

少女的言詞相當犀利,毫不留情地戳中了布萊克.安杰爾的痛處。
店裡的空氣變得沉悶,他踏出店門口自言自語著,少女跟在後頭。

「遇到不捨棄自以為是的固執就跨越不了的障礙,我想我迷惘了。」
「如果自己有能力憑藉自己的力量擺脫困境的話,固執又怎麼樣?」
「我想我沒這種本事,偏偏又覺得別人的建議是一種同情與施捨。」
「難怪你會一直輸啦,你就不會把借來的力量化為自己的力量嗎?」
「那始終不是自己的,無法證明自我存在的勝利…又有什麼價值。」
「哼,你的理由真多,我看你只是為了想與眾不同而與眾不同吧。」
「與其放任自己變得隨波逐流、和一般人沒兩樣,我寧可這麼做。」
「…練琴的時間到了。」她瞇起雙眼,已經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。
「老師從來不會替自己找藉口,你連老師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。」

少女提著書包一臉不悅地離開,臨走之前還轉身對他扮了張鬼臉。
心中的矛盾情結早已無所遁形,不想面對的話解釋再多也沒意義。

當下布萊克.安杰爾打消了追上去問個清楚的念頭。

十一月的傍晚天色暗得相當快,眼前的路燈一個接著一個明亮了起來。
現在也該回家繼續微調牌組了,當然這和問題獲得解決是兩回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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